第132章小屁孩
布雷特知晓的线索实在太过模糊——“往北边走了”，这跟没说差不多。
北边是连绵的丘陵和终年被迷雾笼罩的森林，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，别说找尸体，活人进去了也得变成尸体。
在赛琳的安排下，队伍被分成叁组，大范围地往北边搜索。
林间的空气潮湿而粘稠，灰雾沉甸甸地捂在他们眼前。
卡兰迪尔和希瑟走在最前面，两人不知为什么又较劲上了，非要比比谁先发现蛛丝马迹。
萨洛恩走在梅尔身侧半步的位置，他微微低着头，眼睫垂落，显然还在思考自己刚刚被那个可悲的农妇拒之门外的事。
真是固执得要死。梅尔眼角的余光扫过他紧抿的唇线，心里暗暗吐槽。
“前面有东西。”卡兰和希瑟几乎同时抬手，做出了止步的手势。
一行人拨开草丛。
一辆马车侧翻在泥地里，车轴断裂，周围一片狼藉。拉车的马匹不知去向，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。
车板上还有几缕眼熟的白布条——那是裹尸布的残片，挂在车板边缘，被风吹得晃晃悠悠。
车厢用料考究，上面还用暗漆绘制着某种看起来很繁复的徽章，显然不是这片穷乡僻壤该出现的东西。
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，一个身影正在像条肉虫一样拼命扭动。听见脚步声，那人立刻激动地扭动起来，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。
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人类少年。
他被绑得结结实实，手脚都被粗糙的绳索捆住，精致的丝绒外套此时沾满了泥浆和草屑，被树枝挂破了好几个口子，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。
确认没有埋伏后，卡兰迪尔走过去，扯掉了那人嘴里的布团。
“咳咳！咳咳咳！”
“喂！那边的！”少年昂起头，露出一张虽沾满污渍却依旧难掩俊俏的脸。
即使是瘫在泥地里，他也要努力把下巴抬得高高的，用一种与他此刻处境完全不符的、颐指气使的傲慢口吻命令道：“还愣着干什么？你们还不快点给本....给我松绑！”
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。梅尔更是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她走近几步，上上下下打量着他，发出了由衷的疑问：“布雷特说的‘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’就是这玩意儿？”
“这是个小孩啊。他看起来毛都没长齐。地表的人类....发育都这么迟缓吗？”她毫不客气地评价。
那少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，脸涨得通红，声音因为羞愤而拔高：“你说谁是小孩？！我只是、只是长得显小！”
希瑟挑了挑眉，她走上前，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少年脚上的绳索。
“啊！”少年惊呼一声，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，差点以为自己的脚也被割下来了。
他挣脱了脚上的束缚，立刻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保持风度，但因为被捆太久血液不流通，刚起一半又狼狈地跌了回去。
“在下希瑟，隶属苍之鹰，效忠于桑特兰帝国。”希瑟一边介绍自己，一边割去少年手上的麻绳。
少年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脚踝，目光落在希瑟盔甲肩部那只展翼铁鹰的徽记上，眼中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“呵，我说呢，这种粗鲁的行事作风。”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，“苍之鹰？我知道你们。一群由罪犯、流浪汉和被开除的士兵组成的乌合之众。怎么？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套个铁皮，假装自己是骑士了吗？”
希瑟脸上的笑意消失了，握着剑柄的手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脆响，青筋在手背上跳动。
梅尔在一旁看着，眼睛微微发亮，心想：打起来，打起来。
在气氛即将爆炸的前一秒，萨洛恩上前一步，试图缓和：“这位先生，我们没有恶意。我们正在寻找一具被带走的遗体。请问，你知道这辆马车上的尸体去哪了吗？”
少年似乎此刻才发现队伍里竟然还有两个精灵。他的视线落在精灵脸上，那嚣张的气焰瞬间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，一时有些发愣。
“呃....我....”他结巴了一下，随即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胸口的内袋——这个动作太明显了，梅尔眯起了眼。
那里藏着东西。
少年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为了找回场子，他又梗起了脖子，脸上露出一种洋洋得意的神秘笑容，刻意压低了声音：“无可奉告。我正在执行一项重要的秘密任务。你们这种平民和外乡人，最好别多管闲事。”
“秘密任务？”希瑟冷笑一声，“那就祝你的秘密任务顺利吧。”
话音刚落，半精灵掏出一个镣铐，“咔嚓”一声，少年刚获得自由的手再次被拷住，锁链被希瑟拽在手里。
“你、你干什么？！”少年看着自己手上的铁家伙，简直不敢相信。他一个未来的白袍骑士，一个贵族，竟然被这些家伙当成了犯人对待！
“你疯了？！你竟敢这么对我！你们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！我父亲是——”
少年声嘶力竭地喊叫，甚至试图搬出家谱来震慑眼前的“暴徒”。
“看来我们的小大人还没搞清楚状况。”希瑟用力一扯，他被迫踉踉跄跄地站起来，差点又摔一跤。
希瑟回头，露出一个假笑，“作为可疑人员，这可是特殊待遇。而且我们只是一些‘乌合之众’，不太懂怎么伺候少爷。您就将就着点吧，或者您可以继续叫唤，看能不能把劫匪叫回来？”
“你们这是非法拘禁！是绑架！”少年一边被拽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，一边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嚣，“等我回去了，我要让我父亲把你们全抓起来！尤其是你这个野蛮的女人！我要把你关进地牢里喂老鼠！！”
少年的咒骂声在林间回荡。他嗓音清亮，此刻因为愤怒而微微破音，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，像只汪汪乱叫的小狗。
梅尔跟在队伍后面，双手背在脑后，看着前面被希瑟像遛狗一样拽着的少年，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。
听他骂那个半精灵还挺有意思的。